2010年6月27日 星期日

楊仁明 - 「想」是一生無法改變的職業

小簡歷:
1962 生於台灣高雄
1985 雄獅新人獎佳作
1985 文化大學美術系西畫組畢
1988 赴法
2006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美術創作研究所畢業



問:想請問「金剛芭比」的綽號由來?
楊:因為以前肌肉比較發達,又留長頭髮,2000年又剛有一系列的作品叫「金剛芭比」,呼應我的外在與內在、感性與理性,所以那時在悍圖社…大家都這樣開玩笑稱呼我「金剛芭比」,大一時候的綽號是叫「牧師」()

問:當不斷在作品上堆疊反覆,感性與理性交織難辨時,如何決定收手的時刻?
楊:不知道(),有時做到最後….覺得完整時,如果再加上東西便覺得是多餘的,就會停手了。因為思緒是一直在跑的,我常跟自己說「今天畫的是明天的底」,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也因為這樣產生了一個叫「打底」的系列作品。思緒和創作是同步的,感覺到什麼就會去做嘗試。

問:作品系列中可看到您不斷嘗試、演練、創新、重新組合再變化;您非常注重思考時的自我狀態?
楊:十幾年前我其實有寫過一篇短劇,叫做「想是我一生永遠無法改變的職業」。其實每個人都一樣,只是我們思考的內容和表達的方式不一樣,我很喜歡自己和別人的感性,但沒有人了解我()。你看我的圖,可能會認為我很複雜,其實如果回去學校查我的畢業論文,也會看到我「不安定的聯結」系列的來源,那是影響我最近十年作品的元素,會有這個主題產生,也是因為自己感受到「感覺是一直在變的」。




不安定的聯結-春末之夜


問:這樣的不安定,是來自於一種不滿足還是一種慾望?
楊:這比較接近我寫短劇的那個感覺,那一塊其實自己也很難講清楚。因為我們在想事情時,總會聯想出很多豐富的元素,不斷地連結出來後,其實還是有一個主軸在,已經不是線狀、而是串連成網狀的東西。思緒竄來竄去…回到現實和畫面後,我想創作者都會想從中找出一條不同的路。

問:大學時候的你是個很乖的人?
楊:還好,其實那是個很封閉的時候,小時候父親管教也比較嚴格,不能玩象棋、聽音樂、打撞球。

問:信仰對您在創作上有什麼樣的影響嗎?
楊:信仰讓我有個可以問話的對象,而且信仰透過人才能夠彰顯出來,所以人很重要。我的創作很辛苦,但是那種滿足令人感到過癮。每個人的創作經歷都不同,我希望可以從心靈裡挖出、掏出自己要找尋的自我意識。創作過程中因為重視思考,所以是在漫無目的、自由的狀態中,回到畫布後需要具象地整裡與呈現,可能性也變多,所以很痛苦()。想的時候很快,但做的時候會很花時間,加上現在用比較抽象和極簡的方式表達,更要思考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些。

問:早年前往法國是因為什麼樣的計畫?1985首次個展後,您有六年的時間未舉行個展,一直到91年開始舉行穩定個展;20002006年又進入另一個六年沉澱期,這兩個階段的六年,各自代表何種狀態?
楊:我是在1988年去法國,1990年回來台灣。那時候是抱著想去打天下的心態(),在那邊一年半的時間裡,後半年幾乎是關在房間裡面畫畫,就沒去語言學校上課了,語言對我來說太難了,所以就專心放在創作上。剛剛講到的兩個階段,第一個六年之間,我在期間做了很多東西,不侷限於畫布上的創作,扣掉服兵役的時間,幾乎都在畫畫。

第二個六年當中,因為一直關在畫室覺得很封閉,想充實自己也看看現在年輕人在做什麼,2000年便回到學校唸了三年半的研究所。當中也做了三年的公共藝術、待過父親的公司,在經濟上算是低潮期。那一陣子…我覺得人生要把握,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做,所以經濟其實不太會影響我的創作,因為我太愛表現了()。那陣子也做了很多紙的模型,都是一些比較奇怪的造型,我覺得創作是連結的,沒有前面的東西就不會產生後來的,所以我都會做紀錄。就像日記一樣,因為有寫詩的習慣,我也想從當中整理成一本詩集。


裝月光-磨蹭到此為止


問:創作時非常注重自己的狀態?
楊:其實我不會要求完美的狀態,因為有時就是真的做不下,創作會讓自己情緒濃縮到裡面,透過創作慢慢解開心結。有時候想讓自己放鬆,因為生活也有很輕鬆的一塊,但要如何帶到創作裡,我對細部便會很要求。所以有時會覺得處理過頭,但又想繼續,在不滿意的狀態下就會重新堆疊,可能改變原先的構圖和色調。我最新試了很多金屬調的顏色,就是想做出特殊的質感,透過畫面的不同角度,會看見不同偏藍、偏綠的效果。

問:創作時會聽音樂嗎?
楊:創作時也會聽音樂,聽的類型什麼都有,聽抒情也聽搖滾,有時也會隨著抒情或強烈的音樂來影響畫面,我可以接受這些元素的進入,而且半夜聽音樂比較不會害怕()。創作很過癮的是,你將腦海裡想過的事情嘗試去做出來,然後把過去和現在做出一種結合,繼續產生新的元素,,再來會發展到什麼階段還是個未知數。最近我用一種挑選字眼的概念,透過簡訊做了一件作品。我傳了一個組句「有些折扣 似乎學會了打在各自交錯的點上」,隔了幾分鐘又傳另一句「有些折扣永遠都不會」,在兩個組字的時間差裡,圍出了周長,好似一個填充題的括弧在裡面,這是一個填充題的概念,我們生活所記下的文字,其實也是一種填充題。我是想到就做什麼的人,一直想再做更新的作品,記下時間的痕跡,以後老了畫不動了,我還可以用走的在畫布上畫()

問:<黑水系列>是您早期知名的創作系列之一,是在反映政治情況的狀態下產生的嗎?<裝月光>系列又是如何產生?
楊:<黑水系列>裡不只有政治,也更關心文化,那是一種自覺性的尋找,不管在什麼領域,有了自覺性以後,看待這個世界會比較不一樣。會用黑水來表示,是因為其中有長出新生的概念,但長出的是怪怪的東西,所以象徵了一個封閉、不健全的社會體制產生物。這是去法國回來、台灣解嚴之後,想從混濁裡尋找希望,調整自我意識的存在價值觀。裝月光系列的產生,是因為以前在下圭柔工作室創作時,到外面上廁所都會看到月光,加上我喜歡每天點蠟燭,有次陰雨天從外面走進工作室時,看到裡面的燭光閃爍,想到「你就是我今天的月光」,從蠟燭的聯想,想到後來的「裝月光」。作品跟畫布的關係,也像是在一個平面的盒子裡盛滿我的思考與情感,所以「裝」也有「盛裝」、「假裝」、「裝扮」的意思。



從黑水長出的新植物-日月同根,1992,油彩,60F  

裝月光-分列式()2008,壓克力、油彩,227x182cm

問:運用幾何圖形作畫,要在理性當中重新組合感性因子;如何在龐大的能量/想法/情感之後,理性地選擇線條/圖形,釋放原有的元素?
楊:剛開始的那些線條,比較像是腦海想法中閃過去的景象。當一個意念出現,我就會用銳利的線條,在腦海裡畫過一刀,很像刀子刻在畫布上一樣。運用幾何來作畫,應該是來自於「符號性」的概念,我認為幾何是很有力量的,尤其當一些銳角出現時。有個「三角形圓著方起來」的系列,就是一筆劃從三角形、圓形、方形的不斷組合,那就像在創作過程中不斷穿梭的感覺,我喜歡那裡面的邊邊角角,很像在畫面上做雕刻的動作。

問:系列作品中可看出您於既定脈絡中的符號使用,但這樣遮蔽性的符號有更真正的東西隱藏在底層,抽象符號的意義對您個人來說是?
楊:這可能跟個性有關,因為我滿壓抑的,所以我的遮蔽性就在層層疊疊裡。之前在<不安定的聯結>系列中,我只有染邊,但現在已經染到中間去,變成模糊、暗誨又時而光明的調性。我想這是在處理心理的感覺,因為很多東西都來自於我的感覺,但觀者的感覺也不等於是我的感覺,所以閱讀本身其實就會形成一種抽象的距離。

問:謝謝仁明分享這麼多的創作想法,也謝謝您接受採訪!
楊:謝謝! (2009.5 佟孟真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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