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5日 星期四

只因為,我們的身體就是一座生態系

308全台廢核遊行追加臺南場,圖為行經赤崁樓的在地藝文工作者
(攝影:李立中)


文|佟孟真

這座島嶼上的人都十分忙碌也十分用功。在資訊分享的平台上,我們不願休息,也不願成為最後知曉的使用者。頻繁增生的事件使得我們異常疲勞,來不及回溯歷史的同時,下一處恐怕是最後一根稻草的事件又開始讓每個人如臨大敵。這就是國家機器近年發行也很常出的生態包,包款常是新瓶舊酒,遠水救不了近火,在脆弱的意識形態標籤包裹中,這座島嶼森林就如同被宣布得到遺傳基因式的地中海禿般,由局部開始逆襲,提醒我們島嶼毛囊正面臨萎縮纖維化的不可逆危機,而我們面對這塊土地的歷史有時還真的讓它輕如鴻毛去了。

藝術家在社會時事運動洪流中該如何參與以及被呈現,一直是不太容易拿捏的介入角色。 前陣子,陳澄波百二誕辰東亞巡迴大展正於臺南舉行首展,走進展場之一的新營文化中心可以看到陳澄波在三O年代的上海以濃墨線條描繪戰火下的斷垣殘壁,忠實記錄動蕩時期的城市景觀,表達其藝術創作的關懷立場。八O末解嚴後吳天章曾繪製了《蔣經國的五個時期》與《四個時代》,精簡描寫威權者的統治性格,而二十年後的現在,領導者肖像意涵在立法院主席台上又有了新解讀,陳敬元在議場裡的作畫寫生成為現場高壓氣氛中的安靜流洩,在起筆與結束中見證與之同在的時光 ;  而臺南藝術大學視覺藝術學院的學生發起的「藝術人在立法院」藝術行動,以空畫框完成一幅幅質疑體制框架的影像,以及隨後由院長帶領藝術家編輯發行的宣傳刊物「報民」,皆展現了藝術創作者面對在當代無法避免的議題時所露出的發聲位置,是繼樂生、文林苑、大埔、反媒體壟斷等包款後,藝術家展開更實質的拒收實踐與白血球精神反應。

由臺南藝術大學尹睿蔙、許瀅真、張孟婷與陳姵臻發起的藝術行動(劉紀彤提供)

由臺南藝術大學尹睿蔙、許瀅真、張孟婷與陳姵臻發起的藝術行動(劉紀彤提供)


南榕廣場命名爭議後,學生社團「零貳社」挑選鄭南榕逝世廿五周年於廣場舉行揭碑儀式
(攝影:李旭彬)



南榕廣場命名爭議後,學生社團「零貳社」挑選鄭南榕逝世廿五周年於廣場舉行揭碑儀式,兩天後由校方移除。(攝影:陳怡如)


隨之而來的,還有南榕廣場命名爭議事件的挫傷檢視。在校內社團活動舉辦中,一群藝術家集資作成一塊大理石作品《南榕廣場碑》,以弔唁整場事件的落幕,兩天後遭校方依規定移除。而由宜蘭縣政府與鄭南榕基金會合辦的「我主張—尋找南榕藝術展」,在宜蘭與臺南發起一連串的藝文活動,包括影展、演唱會與藝術展覽,邀集各域藝術家以攝影、錄像裝置、平面繪畫、複合媒材等創作形式回應展題,透過不同論述對時間與事實的裂縫提出觀察想像、對話與詮釋。如果讀者認為上述是為特定立場的表述,那麼筆者在一週截稿期間所網逅的還有南鐵東移、農藥廠進駐新化農業區、三義外環道工程、收費員佔領交通部、核廢料儲存於中壢等包款品項,像是全身酸痛的老化軀幹般,無法休養生息,還得繼續疲於奔命,以口耳相傳的方式盪過整片落髮危機的森林。

「只因為我們的身體就是一座生態系,我們的島嶼就是一座生態系,不是只有當地人會吃到毒蚵,也不是只有當地人才會吸到飄散的空氣,而海終有一天會將她無法消化的物事,重現在我們的餐桌上。我們得想辦法,捏熄那個始終在島民瞳孔中,熊熊燃燒的恐懼。因為,人類越理解我們所居住的地球是一個複雜的運作體系,就越證明此刻是一個沒有旁觀者的時代。」這段吳明益在《溼地 石化 島嶼想像》書中的序文,在百廢待舉中提醒了螢幕 / 紙張前的你我:


這座島嶼,就是我們的身體。



(本文刊登於《今藝術》2014年5月號〈南部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