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25日 星期五

台南藝術大學造型藝術研究所 – 顧世勇教授













小簡歷:
1960 生於台灣彰化
1990 法國國立巴黎第八大學造形藝研所碩士
1991 法國國立巴黎第一大學造形藝研所第三階段研究文憑
1991 法國國立巴黎高等裝飾藝術學院空間藝術國家高等文憑
1996 法國國立巴黎第一大學藝術科學--造形藝術博士


曾任
國立台南藝術大學造型藝術研究所所長
國立政治大學廣告學系專任教授
輔仁大學應用美術系所專任教授


歷任
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跨領域暨科技藝術審查委員、台北市立美術館典藏品點檢委員、義大利國際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審查委員、台北市立美術館典藏委員、台北獎評審委員、世安美學獎、創作獎評審委員等


現任
國立台南藝術大學造型藝術研究所專任教授兼視覺藝術學院院長











問:這次在伊通的展覽,距離上次個展是在三年前?

顧:對,上次是在台北當代藝術館,那次的個展,有新作也有舊作,新舊並置再重新安排空間動線,並不是像編年史那樣地安排。因為空間環境的改變,透過新的規劃、新的路徑與觀看的不同,每一次的裝置對我來說都是新的。今年的作品算是比較大的轉變,因為過去的作品有很多的轉化,元素也比較多,比較符合所謂的藝術性語言,而這次個展作品比較沒有個人主觀的表現與轉化()



我是一個觀念性的藝術家,當觀念很快地改變之後,我也很快地選用各種適切的媒材作表達,不受任何媒材形式限制。在過去的作品裡,一直存在著一個無法被兌現的烏托邦,但在這次的個展中,我試著去尋找這個烏托邦的「原型」,我甚至懷疑這個美好原型存在的背後是否仍存在政治權力的宰制關係。在這個展出中我一方面想批判這個美好原型的背後靈,但同時又想守護這個美麗的誤會,真是一個弔詭的處境啊!特別是當這個美好誤會成為大家集體默會的鄉愁時()

問:您也是「伊通公園」早期成立的成員之一,每位早期成員在昔日辦完展後,都會再回來舉辦個展。您這次呈現的媒材很不同,能否分享在這麼多年後回來舉行個展的感想?




顧:上次在伊通的個展是2003年以「零度風景」命名的展覽。在那個展覽裡,有一件作品的元素是把傳統剃刀變成海鷗的形象。海鷗代表著和平、自由,但剃刀又是威脅與傷害,它隱含著台灣的某部分的現實處境 ─ 即美好的幻見背後總是隱含著危機。這些符號的操作都是透過轉化後才呈現的。而這次我更直接地利用一些既成的圖像去表達過去某種美好時刻和當前不景氣的緊張關係,我不再做任何的改變與轉化,這些圖片都是我去了台南之後,常逛跳蚤市場所蒐集到的,其來源本身都是5060代的印刷品,網點都很粗大。






台南的生活使我對藝術的看法有些改變,變得更生活化。前不久我也弄了一個當代藝術空間(Ks Art),環境看起來就像是生活起居的空間。這次的作品也隱含著我生活型態的改變,從台北到台南之後,步調變慢了,也看到台灣的古早建築與環境…有很日式的建築、很美式的生活,所以我的圖片中也見證了這些事情,圖畫中的女生都很樣板,很像國民黨時期的形象廣告,但同時也很日本、很上海、也很美式。這是很複雜的台灣殖民史的關係,儘管它想要做出某種掩飾,但在小細節中都會披露出事實,所以讓圖像說話就好,我不用去紀錄個人的主觀意識。對我來說,這很像是圖像在看你的狀態,因為這些圖像是從幾千張的圖片找出來的,不過與其說是找出來的不如說是被這些圖片吸引住,那是一種光線燦爛、姿態祥和與健康、無垢又美好下的美好社會。我常常會想像有一個平行的世界在旁邊運行著,一個美好的世界…原來這個原型就在這裡(圖片中),就這樣被它勾喚起來,所以我發現不用去做多餘的轉化,只要如其所是的呈現它,而那個(圖片中的世界)就是我要的,因此我選擇了個人感受較強烈的圖片。

很多人來看展覽,會猜測我在說些什麼,會去揣測照片裡面有沒有做合成?因為他們會認為我一定會在其中動很多手腳(),但是我沒有。當然修每一張圖都會很辛苦,包括試圖捕捉那個時代的光線、以及粗大網點的改善,一方面不能太模糊,一方面也要很自然,在修的過程中,很像回到那個時代一樣。這些圖片因時間的關係,泛黃反而加深了美好的鄉愁,又適時的在數位修圖軟體發達的時刻,是它該 (早期的美好時代)現身的時候了,弔詭吧!反而是數位軟體來決定它呈現的時間點。



我開始構思這些作品時,是去年的大選以前、國民黨還沒有執政的時候,那時就感覺到有一股氛圍…不是想要對抗,而是想要守護過去的美好力量。後來也開始有眷村文化在懷念過去美好的力量出現,大家都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更好,但是都會催眠自己那個美好的時代曾經存在過,在網路上,你也可以看到很正統的保守勢力出現,想要重新看護一些東西。我一直感覺到那種東西回來了,到底為什麼?



問:因為大家都太傷心了()

顧:對,原來大家太傷心了,所以反而要去復辟以前美好的東西,忽然間這樣的力量出現,而大家很快地凝聚起來。經濟不景氣時,大家便興起對那個時代的寄託,但在大選之前,我就開始感受到這個東西,並且開始收集這些圖片,一方面喚起鄉愁,一方面又帶著批判,的確是一種弔詭的幻見。


對我來說,沒有創作什麼反而花了更多的時間(),製作過程也比較辛苦,這是不同的體驗。把自己客觀化之後,帶來的是一種愉悅,完全交給影像去說話 :那是一個既是威權又是保護、沒有自我意識卻感到安全的一個年代。


問:會再延伸這個系列嗎?



顧:一定的,目前的階段是很客觀地呈現,也有可能繼續做更大、同類型的東西。其實我還蠻享受很跳tone的感覺,這樣的不斷易位反而對教學有幫助,能很快知道學生的想法。我想一個觀念性的藝術家,不會只侷限在某種形式、風格、媒材上,藝術家應該要在思想上解放,當被別人定位某種風格時,反而會覺得這是一種暴力,好像我的東西就應該是這樣。所以我認為絕對自由是蠻重要的,因為觀念是隨時在變的,觀念一改變、東西一定就會不一樣,不必在意別人給你的定位,我給學生的觀念也是如此。

問:您在台南創立了Ks Art空間,也是想要提供學生一個更好的空間嗎?


顧:Ks Art當代藝術空間」是在1月份成立的,在台南孔廟附近,旁邊同時也是文化區,有畫廊、二手書店等等,地點很好找。之所以命名為「Ks Art」…K本身有很多意義可以延伸,像是Ku ()KissKingKuso Art()等等…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希望發音鏗鏘作響。它不只是一個展演空間,同時也可以是座談、聊天、上課、討論的地方,開放時間是下午一點到晚上八點,但晚上有人也會一直到凌晨(),未來會有1/3的機會給南藝大的學生展覽,2/3給知名藝術家、專業策展人,像是提供一個平台,讓它自由發展、茁壯長大,沒有太多預設的想法,是一個等待事件發生的場所。


問:能否分享一下您在巴黎的學習時光?



顧:我去了兩次巴黎,第一次是1987~1991年,第二次是1994~1997年,總共將近七年的時間。在巴黎蠻有意思的是,你會發現…自己跟那邊的關係不那麼地綿密,會感到特別的輕鬆,因為沒有人知道你。在巴黎的日子…其實讓我懷念的是,他們的生活是很輕的…,比如在台灣,隨便一個事件都跟你有關,一天到晚都在動員()。在巴黎很自在,但同時也感到周遭的事情好像跟自己少了一點連結性,有點不踏實。
人在追求一些純粹性的、知識性的東西,在那邊可以得到滿足,可以跟很多思想家對話,但這是一個學習的過程,如果一直是這樣的輕鬆狀態,生活可能也會滿無聊的。巴黎吸引我的地方在於它很人性,你可以活得很自在,而他們也對自己有比較高的自我要求,有些時候談論藝術時就可以像我們這樣談,每天的菜很多(),看博物館、看展覽…吸收的資訊很滿。


問:會影響您回台後的創作嗎?


顧:一定會有,但是不大。早期作品有比較多的國際語言,轉化成藝術世界的語彙,並沒有操弄太多區域性的元素。現在就不一樣了,比較想去呈現出真實生活經驗裏可以感受到的東西,這都是因為環境的因素而改變的。比如這個展覽的圖像都是過去生活日常的一部份,我盡量讓圖像自身說話,我只是好像把東西洗乾淨了,看見一個出土文物的感覺(),把它客觀地還原,反而能在製作過程中獲得更多。這使我想到安迪沃荷的東西是很有趣的,影像有太多東西可以創造,但是回歸到它本身,還是有一些氛圍可掌握,而且是低調地、不著痕跡的掌握,越厲害的人,他隱藏在作品裡面的東西是越低調、讓人幾乎無法察覺的。



問:於北部教書多年,現到台南藝術大學任教,南北創作的環境上是否真的存在差異?


顧:我認為環境的確會影響創作,因為我們給的很多,而南部的學生…他們在思考上是快的,但是內部會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在北部的學生,身體在加速、頭腦也在加速。南部的學生懂得很多,但下手不易,會花比較多的時間在思考上,每個人看起來都很悠閒,但頭腦裡面卻忙的要命(),做作品就會變得比較磨。

南藝的學生自我要求很高,會希望一創作就有爆發性的作品,這其實是好的現象,我也盡量給他們更多的創作空間和資訊,每次出國都帶回來最新的資料。所以我的展覽空間可以變成他們抒發的地方,台南是很穩定的一個地方,我還蠻喜歡那個環境的,現在南北兩地跑,會感受到…台南的文化氣息很濃厚,留下很多時間的痕跡;待在台北時,時間的刻痕被換算成有效率的速度,實在讓人感到焦燥。


問:現在的創作媒材與形式非常多元,年輕人有很多新的點子,也很敢去呈現,但在多元的表現中,難免會有抓不到重點的疑慮。要如何跳出框架、呈現自己的風格,請老師提供一些建議給有心從事藝術創作的人。

顧:這是一個主體性的問題,他們看起來都很成熟、也很完整,但是轉換成介面之後,太容易被介面給操控,作品中的元素被介面化了,便流於太多效果,很多作品的質感都很像。因為他們幾乎是從介面中去轉換自己的感覺,雖然處理介面技術很成熟,但是到底是他們去操作物件,還是被物件操作了?其實用介面來說話也是一種境界,但是感性不應該是被介面所影響的,在轉換的過程中是不是能找到屬於他們自己….也就是說,是不是自己來主控這個元素?這部分是他們要面臨與克服的問題,不管是電腦輸出、動畫、幾乎都在玩點子或介面的東西。這個族群本身獲得的資訊、知識太廣,而當身體經驗還來不及體會,便跟這個龐大的體系碰觸時
,就會顯得還不太能掌握。所以最大的問題是,他們必須要透過實際的生活經驗去掌握,而不是透過訊息去摸索。


問:謝謝顧老師精彩的分享,也祝福Ks Art能開啟更多藝術新的可能性!

顧:謝謝! (2009. 4 佟孟真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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