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1日 星期五

楊智富 - 多元生命能量的自由揮灑

小簡歷:
1960 生於台灣台東縣
1978 復興商工補校美工科畢
1985 文化大學美術系西畫組畢
1987 加入台北畫派
1991-3 任職《雄獅美術》月刊執行編輯
2000 華山藝文特區「中途站──2000華山雙年展台中主題館」策展人
2004「飆焊.跨界」-2004高雄國際鋼雕藝術節策展人
2006 擔任中華民國藝評人協會監事


個展
1993 「關於廁所磁磚─楊智富首次個展」 臻品畫廊 台中 台灣

聯展
1985 「劇烈再造」聯展 南畫廊 台北 台灣
1985 「解凍吧.拜託!拜託!」聯展 台北社教館 台北 台灣
1990 「釜山國際雙年展」 釜山現代美術館 釜山 韓國
1991 「台北畫派」聯展 台北木石椽 台北 台灣
1991 「戰國新誌」聯展 新生態藝術環境 台南 台灣
1994 「台北──香港」聯展 三行畫廊 香港
2007  印象畫廊當代館開幕聯展 台北 台灣
2008 「抽象與材質的當代開拓」 印象畫廊當代館 台北 台灣


問:早期您曾擔任藝術雜誌編輯?
楊:早期曾在《藝術貴族》月刊擔任編輯,在那時做期刊的經費是很龐大的,後來也到雄獅當編輯,認識了王福東教授。那時我尚未有太多創作,因為家境比較不好,所以一定要工作,後來簽約之後有了代理金,才得以繼續創作。等到展覽結束時,我的展覽約也期滿了,錢也用光了()

問:老師有固定的創作時間嗎?
楊:有家庭之後,時間會比較固定。嚴格來說,藝術家好像不太適合家庭(),因為大部分的人很難去平衡,容易進去但很難出來,對於創作能量來說,過度平衡對藝術創作不一定是好的。對於藝術家來說,如果生產作品在社會上是無用的,他會很質疑活著的意義,所以要看他如何去尋找,在無人賞識的情況下,還是會堅持下去。試想一萬個藝術家,每年有多少美術系學生畢業?再加上其他相關科系,真正能夠靠藝術吃飯的人其實不多,不然便是從事相關行業,所以當藝術家真是萬中選一,上一波1989-1993時確實有很好的光景,但這代面臨的是更嚴峻的考驗,現在更要努力與國際接軌。以快要五十幾歲的我,才剛辦第二次個展,在創作上還是個新手,會覺得很不好意思(),真的要加強藝術創作的生命。

問:小時從台東舉家遷移到北部,是段艱辛的歷程,之後選擇念復興美工,是您自發性的決定?
楊:這好像是結果論,把中間一些巧妙的因素結合之後,結果就走到這條路(),看起來很通順的背後,就是一些關鍵點的出現,才會走到這裡。小時候是喜歡畫畫的,小學時有個很棒的美術老師,其實我已經忘記小學的日子了,直到碰到小學同學,才記起那段畫畫的日子。小時因為父親的過世、我的腳受傷,14歲就休學開始到外面工作,後來知道有夜校之後,又重新念了國中,之後會考復興美工,也是因為那個點。那段時間我做了很多工作,西點麵包師父、畫電影看板等等,白天當學徒,晚上念補校,當中也對美術課很有興趣,這似乎是一個牽繫的因素。按著家境的狀況,能夠唸書已經很感恩了,我對家的情感也很濃厚,當你知道欠缺什麼時,就會有意識想去彌補它。有人說,我們這一代,在表達個人想法上是很內斂、不直接的,但有時這種古典、婉約的情感,其實更加的真實。


問:大學時期您也曾組藝術團體,畢業後經過一段摸索期,1998年於官邸藝文中心開始您第一個策展工作,之後便踏上策展的道路。大學時期對您而言是否也有著一定程度的影響?之後為何先選擇策展工作,而非沿續創作?

楊:依照對現實的判斷來說,當創作無法平衡所需時,工作對我而言是首先需要的,而我的唯一理想狀態便是從事藝術相關工作。當初大學成立的「笨鳥藝術群」團體…這對我來說是一輩子的難忘記憶!由於我很早出社會工作,所以當第一次能在白天工作、晚上又可以念書時,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恩典()。鄉下的孩子不會怨天尤人,常需要一起承擔家裡的經濟,賺的錢也全部都給家裡,當大學時期能在白天上課時,我真的是很高興的。


藝術家楊智富早期作品

相較而言,我也必須適應新的生活,因為班上的同學都很年輕,系上安排的老師像賴純純、國外回來的老師也都很年輕,他們帶來的影響很多,有一次上課提到笨鳥慢飛,而那時我們住的地方也掛了一個牌叫「笨鳥山莊」,因緣際會下就取了「笨鳥藝術群」這個名字。學生時代的我還蠻積極的,常常跟外面的學長姐一起辦展覽,像秋季美展、學生美展等等,所以跟學長姐接觸比較多,他們大多也有參加101畫會、畫外畫會等等,總共30幾人,全部組合出「台北新繪畫藝術聯盟」。那時我們才大三,但檯面上的活動已經非常頻繁,現在我們一票人還存活著,實在不簡單()


那時「笨鳥藝術群」的聯展常常需要開會,半年內就辦了第五次聯展,最重要的是出了一本畫冊,1983時所有媒體剛好不斷地宣傳第七屆文件展,有很多好手文章,我們也剛好呼應了當時的新表現主義、超前衛主張。後來在1990年我跟陸蓉之小姐合作過,整理出一個表格,80年代的所有畫會、活動次數、時間,我都做了詳細紀錄,這跟我後來的策展工作也有關。這樣想起來,大學時期的藝術活動對我來說是非常美好的記憶,我也很活躍在其中()


問:我留意到在推動公共藝術的規畫與歷程中,無論是竹圍工作室、淡水文化基金會的工作,以及帶領淡水中學學生創作的藝術巷弄裝置,您對淡水似乎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

楊:或許對於過去,我曾經失去了青少年的無憂無慮期,雖然很早工作,但我自認自己沒有社會老成的習性。在過往,我於台北住過很多地方,但一直沒有家的感覺,連台東的老家也在一場土石流中流掉,剩下的只有記憶與想像。到了淡水以後,好像喚回以前的記憶一樣,所以我把淡水當成自己的家,情感與意識上便想讓自己成為淡水人,所以也想在這裡有一份貢獻。



在淡水,我重新發現藝術跟人之間的關係與建立模式,尋找藝術創作的主體性。當生活中我們不斷接收別人的資訊時,成為很敏感的情報收集者,縱使我們是知識的引介,也都只是引用別人的菁華,介紹別人的結果,但那些精華如何成形、演繹出來,便是一套很大的工程與運動,所以我在這邊也試圖實際地去參與、執行這些可能性,以淡水為中心點,當有一群藝術家生活在這場域裡時,會不會產生出什麼?當中我也接觸到很多高手(),像社區營造、地方文史工作者等等,受益很多。

我還滿慶幸的,這所有的源頭是在年輕成立團體時,了解到整體性的重要,創作之外需要論述,當你的後勤補給準備好了,才能出去呈現。這些工作對我來說,有同等的重要度,而我也希望能用更專業的態度來從事創作,不允許去做重複的事情。一位評論者,必須瞭解整個藝術生態、環境,才是完整的,當藝術品進入公共領域之後,開始會被檢驗、討論、典藏,我曾寫過一篇《浪蕩客或不死鳥》的文章,藝術創作的所有過程中,到了最後還是必須接受歷史的檢驗。

底層與完成-

底層與完成-

問:依照您以往大量、評論、策展、閱讀藝術品的經驗,於現階段的創作是否會直接影響你的理性思考?但其實您又是一個很感性的人?
楊:我很感性,但又很喜歡思辨。我有意地讓自己進入無意識的狀態,儘可能遺忘對藝術的慣性與掌控,然後在無意識的狀況下,用理性的方式分解它,在模模糊糊的一片中,開始將它條理、秩序化。所以在《底層與完成》的作品系列中,底層是感性,實際上表現、完成的部分是理性,當中可能隱藏著某種奇妙的意識,結構本身也有文化意涵,看起來像是東方、叢林、原野的舒適感覺,在理性與感性交錯中,有著不斷的驚喜。

某種程度上,抽象表現主義發展到現在,已經形成一種具像文化風景的存在,當我貼近抽象表現的脈絡,再開始加東西之後,就會在一種半沉醉的狀態下,從模糊的一片慢慢釐清、呈現它的流向。一個本是無意的痕跡,也可能成為獨立的存在,以致於可以用新的心情去觀看,看待成一個新的發展。這是來自於內在新舊結合的力量產生、矛盾關係中的組成,當我重新觀看創造出的個體,也要知道如何跟它產生對話,一個建設、一個拆除,都能引發出複雜的條例、細膩的氛圍,當中存在著奇妙的能量。

我覺得繪畫有好多位置,層層疊疊的相互激發,當我面對這些抽象語言時,這些無意識的表現,也很像赫塞在《荒野之狼》裡提到的鏡子意象,在超我與原我之間拉扯,組成其中片段而成為自我。

問:跟您同輩的藝術家似乎大多會受到前期社會政治的氛圍影響,雖然發展與議題各自不同,但還是有種集體意識的呈現。為何您當初在求學時期便已有這樣的系列創作,沒有刻意去碰觸社會議題,而比較注重於心理狀態的呈現?還有,從《廁所磁磚》系列開始,作品都給人「一切都從家開始」的感覺?
楊:我這次的展名就叫「庭園計畫」,作品的發展延伸,是從庭園這個場域切入發展,所以一切是從家開始是沒錯()。庭園的旁邊是什麼?是另外一個庭園,因此就可以發展成為一個社區的樣態。每個人的成長不同,這當中一定有個人經驗的成分,我的個人經驗是因為在「笨鳥藝術群」時期,花了很多時間去了解超前衛,但異文化之間的對話往往有著無法預知的誤讀,也因此會有它奇妙的碰撞與發展。在這樣的成長經驗中,我確認了藝術家的存在,首先要完成自己的藝術生命,藝術不應只是成為工具和手段。別人可以以攻擊、鬥爭的形式呈現藝術,那是別人的形態,但我不是這樣做,我會思考藝術如何和我的生活有所連結。當然,要如何從歷史、文化當中尋找創作觀點,再將之引入,也成為我的創作源頭和創作觀,包括如何讓創作作品放到外面後跟觀眾對話,接著產生新的關係,回饋成為我未知的新對話。


底層與完成-十四

我是處在當下的社會性狀態,也很有社會感,我會遊行、看call-in節目,使我了解當下社會存在的現象,但我會有別於當下的想法,當我不滿於其中的一端時,不應讓藝術的存在成為攪和其中的元素,而是呈現出自己整體的想法,因為單一的陳述是有限的,整體的歷程卻可以完成另一部分,這種藝術觀的創作形態,我認為是藝術家更應該做的,不是一定要成為社會改革者。

藝術應該有更疏離的存在,我並不反對文化的再生產,只是我不愛這樣呈現,作為藝術創作這一塊,我是這樣的態度,但不表示作品缺乏當下對話性,而是用另一種存在,成為混沌裡所需的清新,在外緣上做某種參照,讓一個存在無法被忽略。

問:能否談談這次「庭園計畫」的概念與新發展呢?
楊:在「庭園計畫」中,「底層與完成」的系列作品成為它的母株,複製、繁衍出其他的元素。因為我的作品通常在佈展後才能呈現最完整的狀態,曾經有位藝術家告訴我:「智富,怎麼你的作品遠遠看有點像H的字母?(Home的開頭)我才發現到,果然有這樣的奇妙元素在裡面發展,是我創作後才發現的。




印象畫廊展覽現場

這次我也有發展出新的裝置作品,會是一個氣勢比較大的呈現(),作品的底層部分會變成鏡面,觀者會看到自己,也會透過櫥窗反射的影像,看到自己後面的街景,觀者看到自己之後,也看到後面的街景,在觀看與被觀看之間,變成一個我。同樣的概念,在庭園計畫的培育上,藝術家也需要繁衍出自己的符號,讓它變成一種樂趣和傳播。

問:謝謝楊老師的分享,期待您九月個展中的新作呈現,也謝謝您接受採訪!
楊:謝謝! (2009.5 佟孟真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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