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1日 星期五

吳東龍 - 喚醒之前,記憶之後


 小簡歷:
1976 生於台灣台北
1998 國立台灣藝術學院美術系(B.F.A)
2003
嘉義鐵道藝術村第二屆駐村藝術家
2004 國立台南藝術學院造形藝術研究所(M.F.A)
2004~2006
文賢油漆行駐行藝術家
2004~2006 台南女子技術學院美術系兼任講師

2006~2007 親民技術學院視覺傳達設計系兼任講師
2008 法國巴黎西帖國際藝術村「Cité Internationale des Arts」駐村藝術家

目前生活與創作在台北




問:東龍好,在工作室中看到許多你珍藏的復古物件,平常就收集的習慣?看到簡潔明亮的工作室,很快就能聯想到你的作品調性。
吳:其實沒有特別收集,但如果從文具店、玩具店,看到一些機械式的、比較特別的小物件,會特別有興趣。2007年時我去北京,那次在潘家園的舊貨市場裡,皮箱裡全塞滿了這些小玩意兒。我喜歡老東西,雖然有些東西是後來再複製的,但那讓我感覺到有年代、有痕跡。家裡的很多櫃子、家具也是自己釘的,用一般的夾板,再回來刷上木色漆,如果沒有注意看,不會認為是我做的()

這間工作室在我住之前,大概有十年沒有人整理,房東因為出國,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花費在這裡,所以牆壁也是自己漆的。經過一陣時間的整理後,雖然有時在工作期間,沒辦法弄得太整齊,但現在已經保持一種習慣,就是想辦法把它弄好,東西都要歸到定位,在視覺上的呈現會稍微留意一些。



Color Lines-02》,120x150cm,油彩畫布,2007

問:很多人用一種禪意、心性即空的角度看待你的作品,這也是你的本意與初衷嗎?
吳:一開始,我並不會這樣去設想。最早是想做出符合自己審美觀、個性、創作態度,可以反映出自我生活態度的作品。或許有人會認為我的東西既有東方又有西方的元素,所以他們就把我歸納到所謂禪的心境上,或者比較空靈的那部分,但我其實沒有特意導向禪的領域。我沒有特定去想這兩者之間的關聯,也許是某些元素、或作品裡的某些性質相近,但這並不是我原來本質的導向。

問:可以簡敘一下從早期繪畫類型,過渡到現今風格的階段創作嗎?是否有明確的定型階段?
吳:分水嶺大概是2001那年我到台南藝術學院(現為國立台南藝術大學)就讀的時期吧!19941998年的大學時期,對我而言沒有太多思考創作的過程,每個禮拜畫一些畫,沒有太多學科的壓力,也許在當時的環境我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而那只成為一個過程。1998年大學畢業後當了兩年兵,退伍後遇上了人生空窗期,當時我不知道未來該做什麼,只知道藝術還是自己的最愛。所以經過一年的準備,之後順利地考取南藝大。

一開始我沒有太多的設想,只希望在一個好的環境裡去充實自己,去了之後發現,我跟自己相處的時間變多了;以往在台北時,環境比較不容許有太多自己的時間,不管是視覺上、或是生活方式都是如此,到了台南的時候,這個環境讓你不得不去面對自己,於是便會開始思考:既然我想創作,要怎麼走下去?怎麼發展?

Symbol-61》,120x120cm,油彩畫布,2009

早期我畫過類似超現實主義的東西,裡面包含圖畫的各種可能性,像是空間性跟建築體的東西。早期對於空間的概念是屬於具體的空間,從實體空間或一些實體符號上,擷取部份來做些改變,那時大概還不懂這些元素的真正涵義,譬如說:以前繪畫可能是先想好風格,讓畫面豐富,不要太無聊單調,因此就會去想我要加什麼,讓它看起來好像有點什麼,但是說實在並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一直等到了台南之後,我才發現這些元素其實是要我去釐清自己要的是什麼,但在一開始,我也找不到自己要的東西,所以我使用刪去法,慢慢明白,畫面上過多敘述性的元素不是我要的,過度指涉性、過於明確的符號也不是我要的,就把它們剔除掉,慢慢從剩下的元素去發展出自己要的東西,也就是我要探討的-純粹符號跟色彩。這些東西慢慢會導向心靈層面、精神層面,最後引導到妳一開始問的禪的那部份。但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清楚,或許有點像()

symbol-48》,150x150cm,油彩畫布,2008

問:這些都是你記憶情感、經驗的轉換,看似簡單的畫面,其實是一種記憶儲存的收納空間?如果是這樣,不管是技術層面或是精神信仰上,都會是需要時間來完整它的明確性。
吳:嗯,今天我對一件事情有感覺,但是我沒辦法快速地將它轉移到創作中,就先把它放在我的身體裡或是腦袋中一陣子。或許時間一久,我也忘記這個東西,但可能某一天遇到一個狀態,那記憶就被喚醒了,這東西可能是視覺的、身體感的,或是感官上的經驗過程,我會把那種情境和感受呈現在畫面上,但不是要去敘述當下那件事情。


問:這些會是你儲存記憶情感的對象物?
吳:除了記憶和情感外,它還帶有許多額外的東西,像剛剛提到的生活經驗以及身體經驗的部分;現在我回頭看這些作品,其實也沒有辦法告訴妳或是我自己,這些是曾經因為什麼事件而引發的,我說不上來。它有點像全部擠壓在一起的一種總和狀態,很難一個個挑出來講()

symbol-47》,150x180cm,油彩畫布,2008

問:為什麼會希望作品保有一種距離感?這種距離感是不是反映了一些自己的觀念、態度或是與人的關係上?
吳:我覺得作品保有適度的距離感會更美,一般來說,在有點距離的狀態下,會讓人在觀賞、品味的時候,保有一定程度的想像空間,但一旦拉到很近的距離以後,好像一切都被揭穿,少了一種玩味的可能性。所以我認為保有適度的距離能夠更長久,因為我是很重感情的。不過度親密、親近,並不代表不存在,它不會不見,但也不是一下子過度發揮,小火慢燉永遠比大火快炒來得更有味道。


問:如果有人以冷抽象來解釋你的作品,哪些系列作品可以看到你最熱情的那面?
吳:先回應冷抽象這問題,學術界裡較容易把我的作品歸在冷抽象的脈絡中,而藝評家在評論時又會把我從冷抽象裡拉出來一點點,因為在我作品裡,它還是有些微的溫度,不是純然的冰冷,就我而言,它的確具有冷抽象的特質,但是它的火還沒滅,就像小火慢燉一樣();相較之下,張力比較強的作品,例如背景與圖像反差較大的畫面,或是圖形呈現比較外放的,釋放的力量比較強烈些。有些也可以從顏色來看,一些比較鮮豔的作品,它的溫度就比一般中性色彩的系列來得強烈一點。

symbol-50》,120x120cm,油彩畫布,2008

問: Blocks and Lines以及Symbol系列,各自是在什麼樣的狀態下產生出來的創作?
吳:就我而言,他們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一個名稱的區別。單純從視覺來看,有一點點的不同,在Blocks and Lines裡,我用線條、色塊以及兩者中間的關聯性觀念來組合,Symbol系列則比較偏向更具三度空間的符號,差別只在這裡。這兩種系列,還是建構在二度空間和三度空間之間的關連性探討與呼應。它的繪畫基本元素:線條、色塊、空間的部分,還是回歸到最原始的問題。Symbol系列我做的比較早也比較久,Blocks and Lines相形之下還沒那麼多,這單純只是創作先後的問題。

問:通常你如何決定使用的顏色?在你的作品中,它們是我們熟悉的顏色,但卻似乎又是我們從未經歷過的色調。
吳:我通常選擇我閉上眼睛後所出現的色彩。簡單地說,就是色彩不僅止於視覺上的,我認為它跟我們的心裡反而有更深的關連,當你感受到了你要的色彩之後,其他就是技術層面而已。我也不認為我使用的色彩有多麼不一樣,這些色彩其實都存在我們的生活與自然當中,只是大多時候我們忽略了它們。

symbol-52》,60x60cm,油彩畫布,2008

symbol-60》,120x120cm,油彩畫布,2009

問:前陣子到法國駐村期間,還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有帶給你任何創作上的回饋嗎?是否有過即興創作的經驗?
吳:在創作上,如同先前提到的,因為我不會很快速地將經驗呈現出來,但去年的法國駐村,的確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很美好的經驗與回憶。

即興創作的部分倒從來沒有過,因為我認為創作裡面含有本身內省的東西,所以我不喜歡寫生,寫生是種很好的活動,它能夠快速記錄當下,只是那不是我的方向與方法,我寧可用觀察和體會的方式,把它儲存在我的記憶裡面,記得就記得,忘記就忘記,但不會刻意提醒。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來,會發現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很簡單的是,回歸到視覺上的結構,然後對畫面結構的力量、動勢,去安排畫面呈現出來的符號。

法國巴黎西帖國際藝術村展覽現場

問:這樣的創作方式,能否分享一些別人對你最直接、感動的回應,或較挫折的回應。
吳:不喜歡或是不了解我作品的觀者,通常就是看一下就走了,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因為我也沒有辦法做到所有人對我的作品都有感受,所以我並不會因為他人的反應而產生太大的反應();有很多人會告訴我,他們很喜歡我的東西,像之前有個朋友跟我說:「你的東西像是練過武功的高人。」看過武俠小說的人都知道,那些武俠高人平常看起來跟普通人沒兩樣,但是在出招的時候,只要是真正懂武功的人,一招半式就看的出來,而不是花拳繡腿弄半天。這樣算不算是比較感動的回應?()

問:所以大家習慣把你的作品導向比較難懂的境界?
吳:作品比較難解讀是真的,但對我來說其實是很簡單的東西,我沒有刻意要做得很複雜,一般直覺性較強烈的觀者可能很快會有感覺,但是有些人比較難抓到切入點,不過這些都沒有關係,除了從藝術史的角度切入之外,也不是人人都有辦法這樣想。

大部分的人閱讀作品時,特別是抽象藝術作品時,不是用抽象藝術家創作的狀態去閱讀作品,所以一開始以具象的方式來解讀,會覺得這個像什麼,把它們跟具體事物連結一起;相對地,如果放掉純粹視覺的擷取方式,用情感、感官的方式去接觸,就會開始有人感覺這東西很舒適,或是帶點溫暖,可以用一種情感的方式去分享:這讓我想起一位朋友對我作品的閱讀經驗。他認為我的作品很有個性,畫面的力量與動勢讓他回想起曾經騎過的一匹馬與當下騎乘的感覺,甚至是包含了那風景。這就是我要的東西,透過我的作品去喚醒觀者過去跟未來的可能性,在未來的不可知狀態中,會想起我的作品。

「記憶 逐漸成為一種收藏」展覽現場,非常廟藝文空間,台北

問:在創作中保有不斷發展的各種可能性,未來有可能跟何種不同的藝術形式結合嗎
繪畫形式會一直下去,但也不排除跟服裝設計或空間美學、燈光這些元素做結合,但現在還沒有這方面的實際接觸,我覺得那將會是很有趣的嘗試,將我在繪畫的經驗轉換成其他的形式。



問:謝謝東龍細膩的分享與解讀,也謝謝你接受訪談
吳:謝謝! (2009.6 佟孟真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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